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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江边父女论复兴

誓洒热血沐苍穹 燕书生 5938 2023-07-14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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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肖猛想去拜师,其父却让其再巡哨一个月。虽是无奈,但父命难为,也便用心做事去了。

   话分两头。

   话说这南吴之地,地处中原省之南,东临大海,山清水秀,河道密布,树木常绿。自古便是个钱粮丰广之地。上古之时,屠龙部落酋长蛮丰兼并众多部落,一统此地,建国号“吴”从此便有南吴之说。这南吴之南,有一苍南县,乃是本地一富裕之地,其地势东面临海,北迎洛江,西面、南面皆是大山。依山傍海,物产甚丰。虽是那官场黑暗,百姓却也不必为口中一食而疲于奔命。所以此地也略有些生气。

   县城西面的那座山,名唤“西剑山”传说开天辟地之始祖达龙在些地铸剑,练得那一口精绝宝剑,才劈砍得那混沌世界,上升为青青之天,下落为厚厚之地。此地之居民传说,这西剑山为何如此陡峭,乃是达龙创造天地之后,心下甚喜,在此地练剑,砍得山体崩裂,才得此怪形。

   听客,你看那山势高险,好似万刃刺向苍穹,又似一本古书,一页页插在大地之上。若是进得此山,却是另一翻面目,山中终日云雾缭绕,苍松劲柏常绿,遍地鲜花野草,各种猎物山货,亦不在少数,可谓物产甚丰。溪水条条,呼啦啦得滑向山下,又汇成一条条小川,一直汇入那洛江。此处人烟稀少,但风景雅致,自古是那世外高人修身隐居之好去处也。

   书生有诗《逍遥客》为证:

   一座青山一条川,万溪环抱西剑嵮。

   一季农桑一壶酒,不羡皇帝不羡仙。

   这日正是晌午,山中那雾气稍散,西剑山上松柏显得愈发苍绿。这南吴之地四季如春,便是那北方飘雪,这里亦可种稻麦。洛江之上,一叶小舟,由西至东顺水而行,艄公稍做摇橹掌舵即可,行舟也不费得甚么力气。小舟行至一无名村口,停了下来,村口有一小码头,乃是渔民白天出水打渔,晚上歇息拴船之地,此时正是白天,码头上鲜有渔船,大都进江里撒网捕鱼去了。艄公拣个利于进出之好地势,将船拴住。便冲得舱里呼唤。

   艄公道:“陆大人,陆小姐,歇息一阵子吧,我去换些个柴米做饭,你们也出来透透气。这山里比那州县清静多了,空气也好着哩。”

   那仓里面门帘一挑,钻出一个中年男子来。但见他,五十多岁,国字脸,柳叶眉,丹凤眼,三绺胡须已透出灰白,慈眉善目。一身文人打扮。头戴乌黑方巾,穿交领瓦蓝色直身长袍,缀白色护领,脚穿方头黑布鞋。手中握一本翻开的“治家”学派始祖列慧子所著《天下公论》,显是在船中阅读。

   那位听客道:此人是谁?说到此人,乃此书中头号英雄也!听客是否记得上文书中,肖猛想要拜见的师傅。此人正是陆景,陆不平。

   却说陆衍身故之后,后代也大多读书学问之人。不少亦通过科举,进得官场,然理宗之后,天下已乱,小人朝廷得势。这陆家人大都不受重用,封个县官小吏,大才小用去了。不少人职官而去。这陆衍之长子,陆云,承袭其父之护国公,但仅有爵位,无实官之职矣。朝廷所供给之俸禄越来越少,后竟难以维持。不得以变卖家私经商,却无意得罪仁宗之宠臣毕大力。这毕大力乃是当朝首辅,其长子毕成,字元通,贪得无厌之辈,人送绰号“龙头蛇”,又自曰“乌纱商人”。仗着其父势力,在朝中任吏部尚书一职。天下之官,录用、察案、上任、调动、晋升、流贬都得雁过拔毛,敲他一笔。无钱可敲或拒不配合者,永世不得翻身。巧取豪夺,占得京师繁华之地上好商铺百间,私抬房租,强租强卖,那经营之客商,收入十之有八亦进其囊中。朝中蝇蝇苟苟小人甚众,多半被毕大力收买,久而久之,成为“毕家一族”。状告、弹劾毕成亦无甚效果,反得罪强权。

   这陆云久不入商,哪懂得如此道理?家中有祖上繁华街市一上好店铺,开得个书舍,名唤“华云书舍”,本不为赚取大钱,乃是卖书,租书,出售手抄诗集经卷,收个把成本,以书会友,招集那学问之人讲经会道,讨论学问之地。此好地势竟被毕成看上,花三百两银子强行收购,被陆云拒之。这陆云却也知那毕家得势难惹,怎仗自己护国公爵位,也倒不怕他们。这毕成听得那陆云不肯就范,坏上心来。收买两个腌臜书生,跑到书舍也是假意学经论道,摇头晃脑,知乎者也,满口道德礼义,却暗地将一本《玉女肉*团集》另一本《天下公论》插到经卷诗集之中。这《玉女肉*团集》乃南姜之地怪才书生“花笑天”不知何年所著,奇*淫下流之书。那《天下公论》是治家学派列慧子所著,蔑视皇权之书,此二书在中原之地历来视为禁书。随后那毕成又去告发华云书舍私藏禁书,这还了得,书馆查抄,那陆云亦革去爵位,只保得性命,又被流放至南姜之地。时值陆景二十一岁,在京城神武火器营充当军需官,本不能幸免。亏得朝中家父陆云世交好友,时值已升至兵部尚书之职童德及众元老力保,才降为南吴张水县县令,不得入京。

   此时,这陆景听得艄公叫喊,出得船来。随后一女子也钻出船来。且看这女子,桃心髻,甲字小脸,柳叶眉,杏核眼儿,小巧鼻梁朱红嘴,生得是如花似玉又带一丝英气。再看身上,着长袖短衣交领上襦,赭石暗花裙拖六幅裙,脚蹬秀花鞋。腰系丝带宫绦,红绳节下系一美玉,这美玉竟似琉璃,淡绿透明。此女名唤陆婷,年方十八,乃是陆景之独生女儿。自小当那男儿抚养,教其学问,兵法,一身上好武功。

   陆婷道:“爹爹,我也出来罢。”

   陆景点点头,又对艄公道:“船家,这却是甚么去处?”

   船家道:“陆大人,这里是洛水边的石羊村,过了此村,一直到西剑山北口,就再也无村寨了,我看也快到晌午,去弄些吃食来。在这船上吃饱,就不打算再停泊了,一路直至那西剑山下的金沙镇。”

   陆景道:“也好,那你自去张罗则个。”

   船家作个揖,从水网中拎两条活鱼,去村中换盐、米、菜蔬去了。只剩得陆景父女二人。

   陆婷道:“爹爹,你常说要为官要广开民智,引导那世道公正,方是长久之策,可这张水县你却也做得二十余年,除恶扬善,发展生产,也从不扰害百姓。为何却来此隐居?”

   陆景道:“这个,我从前却也不曾同你说起个原由。也是怕你这张口无遮拦的小嘴到处乱讲,坏我大事。我在那张水县,苦干二十余年,凝聚心血,现在方有起色。也正是我所推崇之‘治家’学派之理——公天下。你也晓得,这‘治家’之理才是真知,可惜现在独尊‘仁家’之理,而恰‘治家’蔑视极权,虽是天下之希望,却触及权贵利益,被其打压。这毕成现已入阁,权势权大。毕家从仁宗时便与我们一家世仇,虽不知我所用‘治家’之理治理州县,但因我将那官家之物,暂借与民间使用,以此‘滥发官资’为由又欲加害,幸得朝中你童叔叔力保才无牢狱之灾。这才是出走隐居之本意,说是职官而去,实是避祸而已。”

   那陆婷听得咬牙切齿,怒道:“这个狗贼毕成,逼我祖父,现又欲加害爹爹,我必亲手杀之!”

   陆景道:“休要说那气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看这大魏社稷,如此下去将不久矣,天道恢恢,疏而不漏。这毕家丧尽天良,就算我等不去除他,亦有天报,我儿不必气恼。”

   陆婷气恼:“你总说天报天报,见这世道那个恶人得了报,倒是那善人被人欺负!”

   听罢女儿所言,却触动陆景一番心事。想自己辛苦半生,虽已将那“治学”发扬光大,但朝廷依旧视为心腹大患,传授几个徒儿,亦遭迫害流放。现仍是飘零江湖,此生老矣,毕生研究所学之术,难道要失传乎?这女儿虽是乖巧可爱,却性格急躁幼稚。再说一女流,怎好托付大事?想到此处,不免黯然神伤。

   陆婷见爹爹默默不语,心想自己言语触动了父亲,便又笑道:“爹爹自是有主见,我方才那只是玩笑。”

   陆景道:“这天下之人,至恶之人只占得少数,那至善之人也只占得少数,芸芸众生,大多是那善恶参半,随风便倒之人。那就看得是谁主持这世道,恶人主持,则从恶,善人主持,则从善。想这治家之理,愈发是有道理。”

   陆婷道:“爹爹说来听听罢。”

   陆景道:“我在那张水县之时,没设得若干规矩,只依王法而行,纳税徭役并无私改。但只一条,是我设定,那便是:若有了开荒、拓河、开山、征地动及全县民利之事,则设堂会,百姓亦可参与,有不合理法之情节,亦可申辩劝阻,拿出最佳方案,除去那泼皮耍赖之人,全县多数同意方可进行。为父那时与张水县百姓约法,于案于事,若执行不利,任何人皆可去那上级知府告我,我必不抵赖。如此一来,逼迫为父事必精办,唯恐损得他人利益。而全县之民,亦群策群力,有那好的主意都愿拿来商量,如此一来,这张水县民众,强者无受损失,弱者权益亦得保全,多过得衣食丰饶开心快活。”

   那陆婷想了一陈,觉得有些道理,便又道:“你广开民智,发动众人向善向公,可那善人多半软弱,恶人多半强势,叫那软弱之人管理强势之人,效果亦不甚好。”

   陆景听罢,哈哈大笑:“我儿,你知这世上还有一类善人么?”

   “何人?”陆婷道。

   “那一般善人,捐米、送药、施粥、领养、免债。还得一类人,心怀公正,替天下人想办法、使手段,见那不公之事奋起抗争,遇事亲历亲为,而又头脑灵活手段多多,但其根本是为这世道公平,不出那大奸大恶之人,让天下苍生共幸福之。这一类善,乃大善也。我儿,你猜这类人谓之何人物也?”

   “英雄!”

   “正是也。天下大势,一兴一衰周而复始,命运轮回,看似不可逆也,但往往关键之时,如出一英雄,引得众人向善,却改变世道,始这苍生不至因私恶而绝除。想想除却英雄,何人能放得眼前利益、权势为那天下之公。如百年出得此一人,天下之幸也。想我中原若得此人,便有重复兴之道也。”

   “爹爹正是这英雄人物也。”

   “我儿说笑了,爹爹差得远那。”

   陆婷又道:“可是爹爹,那全天下好似只你一人如此,看看其他州县,官吏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把那百姓剥皮抽筋,敲骨吸髓,真个榨得体无完肤,你这一丝清明,比起那天下之浑浊,却似那一颗珍珠掉到粪坑里去了。”

   陆景道:“女儿所言极是,为父这一辈子,最遗憾之事,就是把那精力都放在做事上去了,倒头来忙活一场,起色不大,又被这坏人左右。后来思得是弟子太少,这‘治家’之理无法发扬光大所致。”

   “那爹爹把那‘治家’之绝学传与我罢,我来继承爹爹的事业。”陆婷笑道。

   “你这妮子,越发说起狂话来了。”

   这陆景也被女儿气得笑了。

   忽见那艄公从村中出来,手中鲜鱼已不见,却背得柴火,又拎得一袋米,一些菜蔬,想是已经准备好做饭之物。

   “陆大人,小姐,你们再稍等片刻,待老儿做饭与你们吃则个。”

   陆婷倒是爽快,要帮那艄公做饭。

   艄公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小姐千金之身,做不得这粗活。”说罢又看了看陆景,想是要让他劝阻女儿。

   那陆景道:“不妨事,让她去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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