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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她生气终究是坚持不了太久的，顾向南无奈的将她的头发弄乱：

　　 “别再试探我了，真不去了，就在这里陪你。不是吵着困了吗？再睡一会儿吧，吃饭的时候我叫你，我保证不会让你看不到我。”

　　 苏北这才笑了，配合着窗外的阳光，顾向南看到了幸福的模样。

　　 顾向南知道苏北的任性和无理取闹只是源自于怀孕给她带来的身体不适感，她不能抱怨怀孕的辛苦，也不能任性的说不要生了，所以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发脾气，消除一下身体的不舒服。

　　 他心疼她。

　　 苏北近些日子以来睡眠很少，因为妊娠反应严重，晚上睡觉都不能平躺所以更谈不上什么质量，只能在上午的时候小睡一会儿，得到了自己保证的她很快睡着了，手却还拉着自己的，宛若怕自己跑掉一样偿。

　　 顾向南笑的很满足，其实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依赖和牵挂，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临近中午，顾向南的手机亮起，这些天只要是苏北睡觉的时候他已经习惯性的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连震动都不敢，怕影响她的睡眠，此时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心里抽出，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卧室。

　　 电话那端是顾怀杉不满的声音：

　　 “都快吃饭了，你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爸，我今天不过去了，带我向妈说声生日快乐。”

　　 顾怀杉似是没有料到顾向南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拒绝出席，不过基于前两次的不愉快，他倒也是理解顾向南这样的反应，但是唐微澜一直在这里等待着，即便她没有说，但作为丈夫的他还是看的出来的，语重心长道：

　　 “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向南，我知道你替苏北觉得委屈，可你和你妈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吧？今天是她的生日你都不回来？她会怎么想？”

　　 “我真回不去。”顾向南无奈道：“不过礼物我会让人送过去。”

　　 顾怀杉静默了一会儿，缓和了一下语气：

　　 “苏北不让？”

　　 “您误会了，她根本不知道今天是我妈的生日，最近妊娠反应严重倒是真的，吃不下睡不着。”

　　 “你心疼丫头的心情我理解，可今天毕竟是你妈的生日，哪怕你回来一分钟就走也算有心了，当真没有……”顾怀杉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撂了，顾向南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静默两秒，如果没有猜测错误的话，多半是被自己的母亲打断了。

　　 顾向南的确对唐微澜很失望，可失望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么多年来她不管是作为一个母亲还是一个妻子都是合格的，顾向南不可能做到和她断绝关系，老死不相来往。

　　 可他也要顾及苏北的感受，毕竟唐微澜于她而言，是一个仇恨的代名词。

　　 他夹在中间，因为知道这段感情不可能修复所以也不觉得有多为难，只是还是会在某个时候觉得有些失落。

　　 就如现在这样。

　　 顾家老宅里，顾怀杉看着唐微澜切断自己的电话：

　　 “怎么给我挂了？我还没说完呢。”

　　 唐微澜平静的放下手中的听筒：

　　 “小南不回来肯定是有事，你难为他做什么？只是一个生日而已，我又不看重。”

　　 顾怀杉认真的看向自己的妻子，猛然发现她竟有了白发，虽说到了这个年纪有白发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可是唐微澜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下子老了很多，顾怀杉有些许的愧疚，这么多年忽略了她太多，也亏欠了她太多，虽然关系有所缓和，却终究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起身走到唐微澜的身边，笑了笑：

　　 “为什么不看重？儿子不帮你过我帮你过？不管他们小白眼狼。”

　　 午间用餐，顾言没有问顾向南为什么不出现，时间更不会开口，再各自说了对唐微澜的祝愿之后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顾言本就是不善交际，时间的性子冷清，两人一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情。

　　 平时的聚餐都是顾向南在负责活跃气氛，有他在气氛都会很融洽，可是今天连空气都似乎凝结了，但顾言却一点也不介意让气氛更冷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时间，宣布道：

　　 “爸，妈，我和时间决定离婚了。”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唐微澜提出来的，虽说不讶异，却还是有些意外的，她缓和了一会儿才看向时间，微微笑着，不给她半点压力：

　　 “时间都想好了？”

　　 时间开口想说什么，被顾言打断：“我们已经决定了，希望爸妈同意，不同意也不要紧，现在婚姻自由，你们干涉不了我们的决定。”

　　 顾怀杉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顾言不含任何情绪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他才如梦初醒，狠狠的甩下筷子：

　　 “你给我闭嘴！”

　　 因为顾言从小生病的原因，即便是顾怀杉也从小到大未曾训斥过他一句，这是第一次，顾言却没有半分畏惧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心已经空了，所以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把婚姻当什么了？啊？儿戏吗？！你说离就离，你有没有把我们做父母的放在眼里？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吗？”

　　 顾言面不改色：

　　 “这是我们的婚姻，外人并不了解，即便您是我们的父亲也不能左右。”

　　 “当初是你要娶时间的，她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现在你却说要离婚，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她的青春你赔得起吗？”

　　 时间和顾怀杉的相处并不多，也从未有多任何的交谈，刚才他的发火，时间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却在听闻这样的话之后有了无限愧疚的感觉，原来他和顾向南一样，在乎的是自己。

　　 可是，顾言何其无辜？他由始至终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开口想要说话的时候，却被一旁的顾言猛然握住了手，持续不过几秒钟，他很快松开，继而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卑不亢的看着怒气冲冲的顾怀杉：

　　 “那你要让时间一直跟着我过无性婚姻吗？”

　　 顾怀杉，唐微澜，包括时间在内全部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停止了思维，有十几秒的时间是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的，顾怀杉回过神之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有身体缺陷，没有办法给时间一个完整幸福的婚姻生活，她虽然不介意，也忍受了我四年，但我却不能拖着她一辈子，你若真觉得我要为她的青春负责，我们离婚才是最好的选择。”

　　 唐微澜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看向时间，想从她那里寻求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时间，小言说的是真的吗？”

　　 时间自从嫁给顾言，他从来就没有对她做出过任何暧昧的举动，所以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所以她没有办法回答唐微澜的问题，只能选择沉默。

　　 顾言却在这个时候看向她，轻松的笑了笑：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就实话实说吧，没必要再替我拦着。”

　　 时间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顾言问：

　　 “时间，这四年来，我有和你发生关系吗？”

　　 时间不语。

　　 唐微澜还在寄希望于她或许是害羞的份上，宽慰时间：“时间不用害羞，你实话实说，小言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时间垂眸：

　　 “我们……我们确实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太过惊讶的两人还有低头垂眸的时间都没有发现顾言嘴角的那抹浅笑，是轻松，是无奈，也是纵容。虽说让时间可以离开的话是母亲说出来的，可若时间真的主动提出要离婚的话，难保母亲不会觉得她不懂事，父亲大概也会不同意。

　　 他不想她有负担的离开，所以不要紧，将所有的责任都拦在自己的身上吧，只要她快乐，没有包袱，做什么他都可以。

　　 顾言：

　　 “妈应该知道我有多么喜欢时间，可我既然这么喜欢她，她作为我的妻子这么多年来我却从来没有碰过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其实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那时的时间虽然和顾言在一起生活了四年的时光，却终究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也根本不明白他说的这些都是假话，只是为了让自己毫无压力的离开。

　　 在结婚的时候，其实时间并没有抗拒和他上床，那时的她心已经死了，对于未来的生活没有半分期待，所以怎样都是可以的，不难过，也不会欢喜，可是却不曾想，他并未碰过自己，结婚第一晚，他将床让给自己，睡了沙发，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关于时间和顾言同房不同床的事实，知道的人曾经只有顾向南一个，后来多了一个苏北。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唐微澜和顾怀杉也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们一直是正常的生活在一起，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顾怀杉所有的不满都被散在了这沉闷的空气里，他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疲惫的坐回了座位。

　　 唐微澜的目光有些怜惜的落在时间的脸上，最后也只是叹息一声，再也没了声音。

　　 唐微澜55岁这一年的生日注定是不寻常且意义深刻的，大儿子和儿媳因为记恨自己没有回来，小儿子却宣布了即将离婚。这个曾经看起来幸福美满的家庭似乎越来越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她不怪任何人，只是怪自己，怪自己当初犯的错误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饭后时间和顾言一路沉默的回到西苑，顾言开始有些咳嗽，上楼的时候因为控制不住而扶着楼梯咳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时间走过去想要帮他顺气，却在触碰到顾言之前被他伸手制止，于是时间便站在原地没有动。

　　 待他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他回头看向时间，微微的笑：

　　 “时间，我总要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不能再依赖你。”

　　 时间看着他：

　　 “顾言，我们不一定要离婚的。”

　　 昨天晚上入睡之前，顾言突然说要和她谈一谈，时间说好，却没想到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

　　 “对于离婚，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不是询问，而是通知，他单方面的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他要结束这段婚姻，选择和自己分开。

　　 时间即便再怎么的心死却也是知道顾言对自己的心思的，所以说，他不会因为‘不喜欢’‘不爱了’‘不适合’这样的问题而选择和自己分开，他的分开或许只是因为太爱了。

　　 时间没有回答，顾言笑了笑：

　　 “不急于一时，我想为你过了生日再去办离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趁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想好告诉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满足你。”

　　 “顾言……”时间开口：“对于离不离婚，我还没想好。”

　　 “没什么可想的，是我决定要离婚。”

　　 时间看向他：

　　 “为什么？”

　　 顾言知道，时间纵然冷情，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当初她为了那个人接受了顾家那么多的恩惠，自然不会轻易说离开，在这样的一场婚姻里，她始终把自己的位置看的很低，也很卑微。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才在这些年中从未发过脾气，从未抱怨，从未不满，也从未做过真正的自己。

　　 因为当初接受的恩惠，所以她觉得自己对于这场婚姻是有责任的，要从她嘴里说出离婚这样的话，很难。即便她想，大概也不会说。而顾言明明知道这一点，又怎么会为难她呢？

　　 所以，她为难的，由他来决定。

　　 其实时间说她没有想好，就已经代表她心里的决定是偏向于离婚的一边了，至少这是她想过的一种可能性，且魅力很大，否则也不至于让她久久不能下定决心，这也是顾言坚持要离开的原因。

　　 他不想成为时间为难的可能性，哪怕一丁点儿。

　　 只是，时间不懂。

　　 “时间，人人都说我有自闭症，可我很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也从来没有失败过，但我在你的面前常常会有挫败的感觉，我喜欢你，你一定知道，可我花了快5年的时间也未曾让你发自肺腑的笑一下，这样的关系我也会累。”

　　 “我要的是一个妻子，有血有肉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只会顺从我，没有自己半点想法的保姆，时间，你很优秀，也很美丽，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值得你放低自己的姿态去顺应，你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在西苑里陪我到老，我自认为承担不了你这样孤寂的一生。”

　　 那时的时间没有说话，此刻在顾言对父母坦白之后她来告诉自己‘我们不一定要离婚’。

　　 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其实对于顾言来讲，已经是足够了，至少她认真的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排斥和他继续生活在一起，但，也仅此而已了，他用了四年的时间都未曾激起她心中的半点涟漪，所以他也没有足够的信心下一个四年会让她过的比现在更好一些。

　　 他没别的选择，只能放她走。

　　 顾言迈步向楼上走：

　　 “时间，我已经决定了。”

　　 顾怀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失神了很久很久，久到唐微澜唤了他几声都未曾唤回他的思绪，直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让他注意到自己，他淡淡的笑了笑：

　　 “怎么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不了主，也不要想了。”

　　 顾怀杉点点头，他心里其实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施行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谁又能真的不顾自己儿女的幸福？站在时间的位置上，确实应该结束这段婚姻，可是顾怀杉却并不认为顾言有生理方面的缺陷。

　　 起身站了起来：

　　 “我出去走走。”

　　 唐微澜没拦着，应了一声，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