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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9章纸上谈兵与实质带兵（一）

　　 郭达见季瑶池如此反应，也是一怔。燕熙单枪匹马闯入黎国大营，杀的血流成河这样的大事，按理说熙王军早就该宣扬的沸沸扬扬了才是。

　　 他又怎么知道，燕熙怕季瑶池知道了之后生气，下了严令，不许将这件事宣扬出来，而黎国大军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这样丢自己脸的事情了。以至于，季瑶池到现在也没有听到一丝的消息。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郭达也不在意说多说少了。含笑看着季瑶池道：“前些日子，熙王单枪匹马，一人一剑在黎国大营杀了个来回，原来王妃竟然还不知道么？”

　　 季瑶池脸色微沉，淡淡道：“多谢将军告知，现在知道了。”

　　 见季瑶池竟然没有自己预期之中的任何反应，仿佛刚刚听到的并不是不得了的事一般。郭达有些失望的耸了耸肩，笑道：“看来今天是请不到王妃大驾了，我们来日方长。本将军倒要看看王妃这环城大营能守到什么时候。”

　　 说完，郭达也不再停留，飞身往后方退去。他身为一军主帅，自然也不能离开战场太长时间了。

　　 安培站在季瑶池身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王妃，小心翼翼的道：“王妃息怒，中军那边既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想必王爷是安全无虞的。”

　　 燕熙为了不让季瑶池知道这件事，不仅仅是瞒住了季瑶池，而且连整个梅林一带的大营所有人都瞒住了。所以，安培听到这个消息也震惊得不比季瑶池少。

　　 季瑶池沉默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这里打完了，回去再说吧。”与其说季瑶池生气燕熙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不如说是震惊和心酸。季瑶池一直都知道，燕熙对自己是极好的，可以说前世今生都没有一个人，如他一样将自己当成最最重要的存在。

　　 如果说燕熙这次是一时兴起，跑到黎国大营去乱砍一通，任是谁也不会相信的。仅仅是因为自己被郭达袭击，燕熙就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季瑶池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离开中军来到环城了。或许，她更应该陪在他身边才是。

　　 不过，后悔也是那一刹那的心情。季瑶池永远是足够理智的，她不会认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是同样也明白将自己摆放在什么位置，才是对事情对局势最好的发展。

　　 这样的理智，某些时候看起来似乎有些冷情，甚至冷漠，但是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用自己的方式，成全所爱的人呢？只有完全的结束这一场战事，只有让熙王军重新稳固，燕熙的心中的怨恨，和心结才会彻底解开。

　　 季瑶池并不知道，在她因为燕熙各种担心和纠结的时候，燕熙同样也在为着季瑶池的事情大发雷霆。

　　 熙王军大帐里，燕熙脸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沉声道：“所以，王妃和吴仁星现在只带着十万兵马，被郭达的二十多万大军困在山上？”

　　 众人沉默了一下，卫侯起身道：“王爷，末将认为王妃应该不是被困在山上，而是为了给郑将军和姚将军争取时间，消灭济纲跟丹竹的黎国大军。一旦姚将军和郑将军在两地站稳了脚，三方合围，郭达除了兵败突围，便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墨倾城也道：“王爷，属下认为卫侯说的不错。何况环城易守难攻，郭达想要攻下大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另外，环城距离梅林关最近，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叶荣老将军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些事情燕熙自然不会想不到，墨倾城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怕燕熙一时冲动，放下几十万大军跑去环城了。

　　 显然燕熙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冲动，虽然脸色难看，却并没有冲动行事。

　　 “梅林关的兵马，不到万不得已池儿是不会动的。倾城，你立刻率领二十万兵马去环城。”燕熙沉声道。

　　 墨倾城凝眉道：“不行，王爷。若是派二十万兵马去环城，中军大营可就...。”墨倾城相信以燕熙的能力，三十万大军对付黎国七八十万大军也未必会落下方。

　　 但是那也要看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现在这样两军几乎可以说是面对面，摆明军马的时候，熙王军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多于自己数倍的敌军。更重要的是，将那么多精锐兵马放到环城，本质上也是一种浪费。

　　 燕熙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安排不合理，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摆摆手，示意收回刚才的话。

　　 “王爷若是放心，由在下去环城如何？”坐在末尾夜千情身边的夜千冉突然开口道。

　　 众人皆是一愣，燕王府的老臣都知道曾经熙王和千冉公子是好兄弟好朋友，虽然不知道后来为什么闹翻了。但是这几年熙王对千冉公子的态度，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说是不理不睬都是轻的，若不是看在夜千情的面子上，只怕燕城早就没有千冉公子的容身之地了。

　　 即使千冉公子的能力是万里挑一，但是燕王府却一直视夜千冉不存在一般，有什么事情也都交给夜千情，与夜千情商量。以至于，千冉公子明明什么权利地位都没有，却还要忙死忙活的帮着自己的哥哥。

　　 也正是因此，虽然夜千冉和夜千情一向是焦不离孟，但是在公开场合夜千冉却从来不开口发表任何意见。此时突然开口，倒是让众人有些意外。

　　 卫侯等人对夜千冉和燕熙的恩怨是半点也不知道，此时才想起这位千冉公子，当年也是个惊采绝艳的人物，眼前也不由得一亮。

　　 燕熙轻哼一声，正要开口拒绝，打算派墨倾城去将季瑶池带回来。

　　 只见夜千冉淡淡一笑道：“我对打仗的是一窍不通。不过，若是论救人，我总是比倾城要熟练一些的。”夜千冉武功高过墨倾城，更重要的是，他不是燕王府的属下。若是真到了危机时候季瑶池不肯离开，即使墨倾城也一样素手无策，但是夜千冉却不会有这个顾虑。就算要用强，夜千冉的胜算，也远比墨倾城要高一些。

　　 燕熙心念一转，点头道：“行，你去。夜千情留下。”若是池儿出了半点意外，本王立刻就活刮了夜千情。

　　 将燕熙威胁的眼神看在眼底，夜千冉也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就这样吧，我准备一下就出发。”其实，燕熙的担心是多余的，就凭着夜千情对季瑶池的心意，他也不会伤害季瑶池的。毕竟，在这世上，他就只有哥哥这一个亲人了。

　　 夜千情动了动嘴，却又忍住了没有说话。不仅是因为他担心季瑶池，更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对千冉的处境也是一个极好的转机。

　　 只要夜千冉能够保的季瑶池平安，熙王和千冉之间的关系，应该就会缓和很多。这些年，看着弟弟为了自己操劳忙碌，却什么也得不到，在外人眼里，仿佛千冉公子是依附他这个哥哥生活一般，夜千情并不是不愧疚。

　　 云紫韵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就算是惩罚，这么多年也足够了。他也不指望弟弟和熙王的关系，还能够恢复到他们曾经的交情，有很多东西一旦破碎了，就再也无法修补了。但是至少能够让千冉得到公平的待遇，或者让他能够自由的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千冉，路上小心。”夜千情望着夜千冉道。

　　 夜千冉淡淡一笑，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在意，转身出了大帐。

　　 大帐里沉默了片刻，燕熙沉声道：“传本王的命令，三军候命，全力进攻黎国大军主力！”

　　 众人心中一凛，起身应道：“末将领命。”

　　 燕熙唇边勾起一丝冷笑，“给本王狠狠地揍黎昶一顿，本王倒要看看，郭达到底要不要来救。”

　　 只觉得帐中一阵冷风吹过，众将领不由得抖了抖：好冷!

　　 环城上，季瑶池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夜千冉有些惊讶，“千冉公子怎么会突然至此？”

　　 夜千冉淡淡一笑，道：“这不是奉王爷之命，来请王妃移驾么？”

　　 季瑶池也不掩饰眼底的怀疑，含笑看着他。

　　 夜千冉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原本辰熙打算派倾城带二十万兵马来增援环城，倾城好不容易才劝住了。”

　　 季瑶池点头道：“我相信的你话，但是我不会跟你走的。”

　　 夜千冉微微皱眉，季瑶池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道：“郭达已经打红眼了，不知道从哪儿又调了不少兵马过来。如今围着环城的兵力不少于三十万。一旦环城被攻破，他会不会趁机挥兵梅林关还不好说，就算他不向前，如果他在翻过身去对付姚锐跟郑前，他们只怕也要全军覆没了。”

　　 夜千冉叹息道：“所以王妃打算自己留在这里拖住他？”

　　 季瑶池点头道：“行军打仗士气很重要，困守一处士气更重要。我身为一军统帅，如果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不用郭达攻击，只怕用不了多久，梅林一带大营就要溃不成军了。”

　　 这里的士兵可不全是意志坚定身经百战的熙王军，其中还有大部分是刚刚依附燕王府不久的贺兰残兵。

　　 夜千冉深深地看了季瑶池许久，轻声叹道：“你果然和别的女子不一样。难怪...。也罢，带不回你，我回去也要倒霉，我也想看看，熙王妃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季瑶池很明白他的意思，淡笑道：“其实熙太过担心了，有烈豹在就算兵败，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乱军之中，刀枪无眼。”千军万马中，就算是绝顶高手，也不敢说一定就能全身而退。何况是燕熙对季瑶池太过担心，关心则乱，会不放心也是自然的事情。

　　 “王爷去黎国大营，可有受什么伤？”说服了夜千冉，季瑶池才转到了自己关心的话题。虽然知道燕熙没事，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清楚一些。燕王府的人碍于燕熙的命令瞒着她，她也不想去为难他们，正好夜千冉是不用受燕熙限制的人。

　　 夜千冉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季瑶池居然知道了这件事。转念一想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燕王府的人没有胆子违背燕熙的命令，自然就是外人泄露的。夜千冉淡淡的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燕熙虽然受了些伤，但是那点伤在他们看来，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季瑶池听完，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夜千冉跟季瑶池并不熟悉，虽然有过几次短暂的交手，却并没有怎么认真的交谈过。如果他依旧是燕熙的至交好友，也许他也会跟这位熙王妃成为好友，或者像燕王府众人一样对她真心叹服。

　　 季瑶池容貌，才智，手段，身手确实都称得上是女子中的佼佼者，确实可算是难得一见的贤妻良母，但是，他也一直不能理解，这个性情温婉淡然的女子，为什么会让燕熙这样的人如此痴狂。

　　 “现在，我还真有些羡慕熙和王妃了。”夜千冉有些感叹的道。

　　 季瑶池抬眼看了他一眼，抛给他一个疑惑的神色。

　　 夜千冉摇摇头，淡笑不语。

　　 季瑶池搁下笔，合上最后一本折子，淡笑道：“有些事，该忘记放开的就忘记放开。不往前走，谁也不知道前面的风景如何。”

　　 “若是忘不了，放不开又当如何？”夜千冉有些出神的道。

　　 季瑶池想了想道：“人生路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我们无法掌控的。无论好的还是坏的，等到许多年后你再回首，是非对错，恩怨爱恨，也只是你人生中一段珍贵的记忆罢了。人，总还是要活在当下的，要看向未来的。”

　　 看着夜千冉若有所思的模样，季瑶池突然问道：“千冉公子心中可有恨，恨云紫韵，还是恨燕熙？”

　　 这么多年来，极少有人在夜千冉面前提起云紫韵的名字。如今听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沉默了良久，夜千冉摇摇头，苦笑道：“或许是恨自己吧。”

　　 “无论是真爱还是错爱，都是一种人生阅历。千冉公子若是已经走出了这一段情，又何必在执着与那些过往不肯放下？公子执着的，到底是这段情的本身，还是自己的付出？人已逝，情会淡，公子难道还要为了这份执着，继续付出自己的下半生？”季瑶池淡淡道。

　　 夜千冉沉默了半晌，才站起身来道：“多谢王妃指点，我想出去走走。”

　　 “公子请便。”季瑶池也不勉强，能说的她都说完了，夜千冉能不能听进去，也不再她要考虑的范围内。大不了就是和这些年一样，多一些人暗中关照着他，有夜千情在，夜千冉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大麻烦来。

　　 与此同时，山下黎国大军的大营里也不平静。这些天郭达带着大军步步紧逼，黎国大军的军营已经移到了环城附近不足五里处了。虽然一直还没有攻下环城，但是却也将所有的出入路口给封住了。

　　 郭达相信，有自己这几十万大军在，最多再过五日，绝对能够攻下环城。到时候就算季瑶池想要带人突围，她仅剩的几万人马，也绝对冲不出几十万大军的包围的。一想到此，郭达便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甘冒奇险，调集所有兵力进攻环城的策略是正确的。

　　 只要攻破了环城，抓住了季瑶池，就算那两座城池失守又如何？那姚郑二人为了熙王妃的命，还不是得乖乖将两座城池让出来？甚至，用来对付燕熙，只怕也是一个决胜的法宝。

　　 郭达长期在黎国，后来又去了一段时间的云雾，对燕王府和季瑶池其实都并不了解。所以他完全没有将理财的警告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诸国权贵宁愿对燕熙本人动手，也不敢去动季瑶池的原因。

　　 除非弄死了燕熙本人，不然的话，还是不要去招惹熙王妃的好。季瑶池确实是燕熙最在乎的人，却未必就是他的弱点。

　　 郭达此时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刚刚从黎国大营传来黎昶的命令，这些日子，黎国大军被燕熙打得连连后退，黎昶要他立刻放弃环城，带兵去与黎国大营会合，共同对付燕熙。眼看就要胜利在望，就这么退走了，这让郭达怎么能不难受？

　　 “将军，二殿下的命令...？”前来传令的男子问道。

　　 郭达沉吟了片刻，道：“你回去禀告二殿下，最多不出三日，本将军就能攻克环城生擒熙王妃，到时候在派兵增援二殿下。”

　　 闻言，传令的人脸色有些难看了，“郭将军，这是二殿下的命令。”不管二殿下的命令是对是错，有道是军令如山，这郭达好大的胆子，竟然想也不想就敢推拒二殿下的命令。

　　 郭达道：“本将军马上就要攻下环城了，现在撤军，岂不是功亏一篑？你回去禀告二殿下，二殿下定然能明白的。”

　　 传令之人气急，怒道：“二殿下岂会不知道将军在攻打环城？但是如今全军都在往后撤，唯独将军意味向前，若是陷入了贺兰腹地，将军一支孤军又能有何用处？”他没说的是，若不是因为郭达步步紧逼的攻打环城，熙王又怎么会发了疯的攻击黎国大营。

　　 郭达不悦的沉下了脸道：“你只需要回去将本将军的话，禀告给二殿下就是了。军中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传令跑腿的人，能够质疑的？”

　　 来人气结，知道说不动郭达，只得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军营，快马赶回黎国大营面见黎昶去了。

　　 见郭达三言两语就气走了黎昶的信使，在座的将领都有些担忧了起来。郭达是郭立军的侄子，或许没什么。但是万一二殿下怪罪下来，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可承担不起。

　　 一个将领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劝道：“将军，二殿下急招我等回去。想必是战事告急，咱们是不是？？。”

　　 郭达淡然道：“二殿下大营里有七八十万兵马，熙王军还不足五十万人。想必等个两三日还是能等得起的。咱们只要尽快攻下环城生擒熙王妃，二殿下非但不会怪罪，只会更高兴的嘉奖你们。不必再说了，传我命令，三天之内务必要攻下环城。”

　　 其他人对视一眼，有人道：“但是，就算我们攻下了环城也未必能抓到熙王妃啊。熙王妃手下的烈豹可是厉害得很，就算不敌千军万马，护着熙王妃逃走总是不成问题的。”

　　 郭达神色淡然道：“本将军只有主张，尔等只需要全力进攻拿下环城就是了。”

　　 一意孤行的郭达，在座的众将领也无可奈何。毕竟除非黎昶当场罢黜了他的官职，不然的话，郭达依然是大将军，依然是他们这一只兵马的统帅，他们也只能听从他的命令行事了。

　　 环城上的将士们明显感觉到敌军的攻势越来越强烈了，仿佛有什么在逼着那些本就悍勇的两个士兵，悍不畏死的不停地往上山冲来。

　　 如此一来，熙王军压力也就更大了许多。几乎连续全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能歇息的死守着防线，许多士兵的脸上都染上了疲色。

　　 但是眼看着三天已过，虽然黎国士兵几次险些都要冲过来，却依然被顽强的熙王军士兵赶出去。

　　 郭达只气得双目泛红，盯着城门上那依然旌旗飘扬的熙王军营地，胸中奔腾着阵阵杀气。

　　 “熙王妃，立刻让你的人投降，否则，别怪本将军放火烧城！”郭达的声音夹带着内力从远处传来。此话一出，不仅是熙王军，就连跟在郭达身边的将领也吓了一跳。此时已经是秋季了，正是万物凋零的时候，要是郭达真的放火，那只怕就不仅仅是环城要遭殃了。

　　 夜千冉站在季瑶池身边，含笑看着跟前神色镇定如常的女子，道：“王妃，若真的让郭达放火，咱们可就当真要完了。”

　　 季瑶池淡笑道：“以千冉公子的武功，区区之火又怎么奈何得了公子？”